35. 第35章 入V大长章(1 / 2)

第35章

初夏, 这几日绵绵阴雨不断,整个紫禁城笼罩在雨雾中,朦胧一片, 跟大学士议完事的康熙前去永寿宫探望贵妃, 一行人跟在身后,两名太监撑着大油纸伞走在前头。

阶下石子铺成的甬道潮湿无比,一步一个浅水坑。

永寿宫偏僻静, 除了贵妃与一位庶妃,其它小主并不在此处居住,宫门口都没什么人走动, 康熙刚走进去就闻到药味,他制止梁九功想要高喊的举动,让其他人停住脚步。

廊下里有人架着炉子正在熬药。

“差不多就行了,贵妃娘娘这身子喝多少药都不管用了, 熬得再久还不是那样。”其中一位穿着浅蓝色旗装的宫女说道, 挥扇子都敷衍, 挥两下便停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子上。

“可这药, 太医说要熬够两个时辰。”身旁另一位穿着浅绿色的宫女接过扇子,继续扇风,“这药怕熬不够两个时辰就没药效, 还是继续熬吧, 别把火灭了。”

“碧真, 别那么傻, 熬够两个时辰又如何,娘娘喝了药也不见好,你我三年前被分配到娘娘这边, 我觉得娘娘撑不过这个年,我们还是要赶紧想好出路,谋个好前程,免得娘娘走后,我们无着落,我原本想着分到贵妃娘娘这边是个好前程,结果你看……病秧子一个,这宫都没几个人踏入,门可罗雀。”

“别说了,娘娘已经很可怜了,我们好好照顾娘娘才是。”

梁九功瞥了瞥神情严肃冷厉,转动玉扳指的皇上,心想这两个人要祸到临头了,竟然在背后妄议主子,经皇上提醒,他咳嗽两声,这一咳嗽吓坏两个小宫女。

两个小宫女一回头见到皇上,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整个人瘫软。

“参见……参见皇上……”

“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照顾贵妃的?”

“奴婢……奴婢……”两人吓得结巴,说不出来话,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

“什么?”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徐香宁听到桂兰的话,震惊到忽觉喉咙一涩,仿佛被什么哽住一般,坐在她房里炕上的其他人同样诧异,通贵人放下手中的竹绣硼,将刺绣的长针插在一头,看向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桂兰。

“桂兰,你快说说怎么一回事。”常常在催促道。

春喜倒是先给桂兰倒一杯茶水。

因外面下雨,她们不能外出,长春宫除了端嫔,其它小主都聚在徐香宁房间,齐坐在炕上各做各的事情,针线活居多。

桂兰喝口水缓过气后才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刚才去内务府拿月例时听内务府那帮人说的,说是皇上去永寿宫正好撞见底下的人没有尽心伺候贵妃娘娘,皇上震怒,让人细细盘查,将永寿宫所有没有尽心伺候的奴才通通拉去仗毙,死了六个奴才,死状惨烈,鲜血淋淋,还有几个被拉去慎刑司做苦役,贵妃娘娘身边少了那么多人,内务府正重新挑人送到永寿宫,是昨日发生的事,听说皇上还因此事责罚荣妃娘娘跟恵妃娘娘了。”

春喜一听责罚恵妃,脸上一喜,问:“怎么责罚荣妃跟恵妃?”

“奴婢还没打听到,奴婢过一会儿再去打听打听。”

“香宁,你怎么了?”常常在注意到她的异样,碰了碰她胳膊,“你怎么突然愣神了?”

“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

徐香宁是第一次直面封建社会的残酷,这么多条人命说没就没,前不久与她温存缱绻的人今儿忽然变成刽子手,他不仅是与她调情的人,温情脉脉的人,更是这个封建帝国的一国之君,人命在他眼中只是一声令下的权威,先前皇上对她的纵容与温柔只是一面,还有更残酷帝王的一面,这一面亦不曾隐藏,只是处在温柔乡的她一时忘记了。

仗毙,人活活被打死。

越想她越心惊,手心冰凉,连后背都窜起一层冷汗。

常常在说:“害怕什么,那些奴才定是看贵妃病重,没有尽心伺候,敷衍了事,怕是背地里还做了什么,一群背主的奴才,皇上生气是应当的,桂兰,外面下着雨,你还是先别出去了,雨停了再去打听。”

“是,谢小主体谅。”

屋内的人又从诧异中恢复过来,气氛变得其乐融融,偶尔闲聊几句,只是徐香宁内心无法平静。

今夜又是她侍寝,皇上近在眼前,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时,她脑海中闪现的是那些被仗毙的人,仿佛耳边有那些人痛苦的哀鸣声,她大概永远都没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哭了?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

“嗯,弄疼我了。”

徐香宁躲在皇上的怀里,脸埋在他胸膛里,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异样。

“那我轻点,别哭了,愈发娇气,朕都没使力气。”

事后,帷幔拉下来,只余下一层昏黄暗淡的烛光,康熙想起一件事,贵妃身边之人都玩忽职守,她一个小答应身边伺候的人会不会也懒惰。

“你身边可缺人伺候?那些奴才是否敬重你,可需朕让内务府再给你分配几个听话尽职的奴才?”

“不用了,我身边有人伺候,他们都很好,皇上,别担心,我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

说困了,其实徐香宁没睡着,只是睡在里侧,背对着皇上,过了很久才真正睡着。

……

亥时末,皇宫内已是安静一片,没有人来往,只有细细低低的阴雨声。

“娘娘,该睡了。”潘嬷嬷执着灯烛过来,劝还跪在佛堂前念经的恵妃入睡。

“嬷嬷,本宫睡不着。”

“娘娘,皇上只是让佟妃跟宜妃暂管六宫事宜三个月,并非剥夺娘娘掌管后宫的权利,恵妃不是也被惩罚了,娘娘,别多心,你这么多年的辛苦,皇上是看在眼里的。”

恵妃叹口气,由流莺搀扶着缓缓站起来,“嬷嬷,皇上未必看在眼里,本宫料理后宫多年,皇上因那些奴才伺候贵妃不周而责罚于我,何曾念过本宫多年的辛苦,佟妃是佟国维之女,与前朝瓜葛着,家世优越,你觉得皇上为何要年纪轻轻的佟妃跟宜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宜,为何是佟妃,而不是入宫多年,生下四阿哥跟十四阿哥的德妃,本宫觉得皇上这是要立佟妃为皇后啊。”

“娘娘多想了,皇上不会立佟妃为皇后的,在孝懿皇后之前,皇上已有十余年没立过皇后,皇上是念在孝懿皇后病重才册立她为皇后,孝懿皇后只当了一天的皇后,故而奴婢觉得皇上不会立佟妃为皇后,正如娘娘所说,佟妃家世优越,皇上有安抚前朝之心才让佟妃协理六宫,而德妃本是包衣出生,家世远远比不上佟妃,皇上自然不会让她协理六宫,娘娘放宽心,皇上会把掌管后宫的权利交还给娘娘的,娘娘只需耐心等待,皇上不是也将荣妃的权利收走了,不是只有咱们,荣妃也在静观其变,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让荣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恵妃半信半疑,她是担心皇上自此之后把掌管后宫的权利移交给佟妃与宜妃,佟妃一上来便是妃位,被皇上册立为皇后未必不可能,不是皇后也可能是贵妃。

她年纪稍长,皇上已鲜少让她承宠,她不能再像其他嫔妃用侍寝得宠,唯一能抓住的是掌管后宫的权利。

“娘娘,快入睡吧,别熬坏身子,明日大阿哥可是要来觐见娘娘,同娘娘一起用膳。”

想到大阿哥,恵妃的焦虑才缓一缓,她的大阿哥可是皇上的长子,尊贵的皇长子,有大阿哥在,她不会没有倚仗。

翌日,恵妃早早起身,大阿哥上完早朝便会过来,她得让人准备好早膳,免得饿着大阿哥,她一早就忙碌起来,盯前盯后。

餐桌上陆陆续续摆上今日的早膳,三鲜鸭子、桃仁鸡丁、糖醋鱼卷、小葱炒肉、汆烫丸子与豆腐汤,还有一些糕点和米粥,丰盛的一桌,平日里恵妃的早膳以清淡为主,顶多四菜一汤。

“流莺,让人去看看下朝了没有?”

恵妃已经站在殿门口张望,她的儿子已经开始在朝堂上任职做事,平日里事务繁忙,后宫又是女眷之地,成年后的胤禔不是那么方便频繁进出后宫,且他已不住在宫中,见面机会难得,她们母子两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是,奴婢这就让流鸳过去看看。”

流鸳去看了之后回来说还没下朝。

恵妃觉得今日上朝时间久了一些,朝堂上是不是又有什么急事发生,她胡乱地想着,过了两刻钟,穿着朝服的胤禔慢慢走过来,她大喜过望。

“儿子……”

“额娘,额娘不必在外面等我。”

恵妃见到自己的孩子,以往监管后宫的威严顿时消失,眼神都变得慈爱,她见胤禔衣裳的肩膀处有些被打湿,她忍不住看向身后伺候的那些奴才,眼神变得凌厉,“你们怎么伺候大阿哥的,竟然让大阿哥淋到雨?”

“额娘,不关他们的事,儿臣急着走过来见额娘,不小心才淋到雨,不碍事,额娘,进去说。”

胤禔扶着他皇额娘进屋说话。

“快坐下用膳,你一定饿了,多吃点,额娘瞧着你都瘦了,可是吃得不好?”

流莺等人开始伺候用膳,给恵妃与大阿哥夹菜,恵妃没怎么吃,一直在关心大阿哥,满眼慈爱。

“额娘,不用管我,我自己来便是,前段时间跟太子他们外出骑猎,骑猎累人费力,应是瘦了一点,儿臣上朝前方才听说额娘被皇阿玛责罚了,所谓何事?”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额娘都可以解决。”恵妃向来在儿子面前报喜不报忧,后宫之事,儿子也帮不上忙,他已经那么忙,不仅要上朝,听皇上的吩咐做事干活,还要读书习武,何必多添一桩事让他烦恼。

“皇阿玛是天子,额娘凡事不可直接顶撞皇阿玛,免得惹怒皇阿玛。”

“额娘晓得的,放心,不用担心额娘,额娘只要你好好的,额娘便万事都好,你府上还没有一个小阿哥,没有嫡长子,伊尔根觉罗氏连着生了三个格格,你自己要上点心,最好尽快生出嫡长子。”

胤禔皱眉,提醒道:“皇额娘,我不是嫡长子,为何额娘要强求儿臣有嫡长子吗?”

恵妃自觉失言,她儿子是皇长子,不是嫡长子,他很在意他不是嫡长子的身份,若他是嫡长子,太子不会是赫舍里氏生的那个,她的身份苦了她的孩子,她不欲在此多言,免得伤了儿子的心,“额娘错了,额娘不该多言,额娘对不住你。”

“忘了与额娘说,伊尔根觉罗氏刚为儿臣添了一个小格格,前两天诞下的小格格,小格格康健。”

“真的?额娘只记得她有孕了,倒是忘了她预产期是何时,这么快就生了,小格格康健就好,额娘过几天会让人给小格格送长命锁。”听到自己儿子的孩子诞生,恵妃眉宇之间还是染上几分喜色,不过同时也在想伊尔根觉罗氏连着生了四个小格格,格格没有阿哥金贵,她还是希望伊尔根觉罗氏能生下一个小阿哥,生下嫡长子,不过这话不能与儿子说,不过不能当面与儿子说这话,她可以私底下找来伊尔根觉罗氏说此事,胤禔府上总得有个阿哥傍身才行。

他们又聊了几句,大阿哥胤禔吃过早膳后便离开了。

“娘娘可开心了,从大阿哥说要来见娘娘,娘娘就一直念叨着,今日终于见到,大阿哥越发稳重了,越来越有皇上的影子,丰神俊朗,威风赫赫,娘娘,有这么优秀的大阿哥在,我们永远有倚仗。”

恵妃还站在殿门口看着大阿哥离去的背影,潘嬷嬷的话让她嘴角微扬,是啊,她儿子这么优秀,她这个当额娘的自然不能拖后腿,她当初

“嬷嬷,慎言,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自然有皇上的影子,那也是他的孩子。”

“这话,奴婢自然不会对旁人说,奴婢只跟娘娘一人说。”

恵妃握了握潘嬷嬷的手,朝着潘嬷嬷笑了笑,潘嬷嬷是她闺阁中的侍女,比她大五岁,跟着她一起陪嫁入宫的,未曾出嫁,这份情谊是后面内务府送来的人无法比拟的,她信任依赖潘嬷嬷,这些话,潘嬷嬷也只会与她一人说,在宫里这么多年,她跟嬷嬷都已经学会谨言慎行。

……

天终于晴了,今日没有下雨,无聊的徐香宁跟常常在撇开人,从长春宫溜出来,要去御花园,不是为了偶遇皇上,纯粹是徐香宁为了验证她是否真的花粉过敏,明明她也去过御花园,可去御花园的那几次,她都没有过敏,皮肤亦无发红,若只是日常,短时间内偶尔碰触那些花丛花朵,处在园中,她会不会过敏。

还没到御花园,一朵蒲公英飞来贴在她脸上,她一抓,细细的绒伞就化在她掌心,她一吹就把它吹远。

“我小时候可爱玩这个了,我家附近的山上有一片蒲公英,我常常偷偷跑出去玩上好一会,不过宫里什么时候有蒲公英了?”

常常在略显兴奋。

徐香宁觉得常常在是为数不多跟她一样不爱针线活,不爱闷在房间内的人,像春喜与通贵人她们喜欢待在房间内刺绣或是缝制衣裳,整天做一些针线剪裁活。

“宫里没有蒲公英吗?”

“有吗?我以前没见过。”

两人到御花园后先是找寻哪里有蒲公英,还真的在墙角的一个角落处找到,长了一小片,大概几十株,一看就不是那些负责御花园的人专门养殖的,像是自然长出来的。

常常在拔了上面花朵,放在手心里吹散,一朵还不够,又拔两朵。

“香宁,你也来玩玩,我们看谁吹得远。”

徐香宁拔了一朵,跟常常在对视一眼,刚准备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你们在干什么?”

她们同时回头,只看到一个穿着金黄色小马甲,戴着金黄色圆顶小帽子,辫子上系着圆型青色玉坠的小男孩,约莫四五岁,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们,粉粉嫩嫩,可爱到徐香宁忍不住想揉他的小脸,能穿金黄色,估计是哪个小皇子或是哪个王爷的小世子。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常常在也忍不住逗一本正经问她们的小孩。

“额娘说我是皇子。”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不远处有人正着急地呼喊,五六个人朝这边跑过来,其中一人急得先抱住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你可不能乱跑,娘娘会生气的。”

一帮人牵住十四阿哥后才看向她们,她们眼神比较陌生,平日里是照顾阿哥的人,不认识后宫每一个小主,不过看她们的打扮猜到她们是皇上的嫔妃,赶忙行礼。

“见过两位小主,还请两位小主恕罪,奴婢眼拙,瞧着两位小主面生,敢问两位小主是?”

“我是常常在,她是徐答应,小阿哥这么小,你们可不能让他乱跑,御花园可是有池塘的,万一掉进去怎么办。”

伺候十四阿哥的宫女夏如佳牵着十四阿哥的小手,毕恭毕敬,认错态度良好,说的确是她们没看好小阿哥。

“多谢两位小主指点,我们下次一定会看好小阿哥,小阿哥,这是常常在跟徐答应,你要叫人哦。”

十四阿哥还热切地看着她们,声音脆脆地跟着喊人。

徐香宁把一朵蒲公英递给他,他学着她们刚刚吹的样子吹了吹,看到散了的绒伞,他乐得连眼睛都似乎变亮了。

“小阿哥,我们该走了,娘娘一会见不到你怕是要担心了,跟常常在与徐答应说再见。”

“再见。”小阿哥挥挥手,还是听话地跟着离开,但明显是还想玩的样子。

等人一走,常常在才说:“十四阿哥看上去就很金贵,不过小孩子挺可爱的。”

她没记错的话,十四阿哥是德妃娘娘亲自抚养,德妃生四阿哥胤禛时还是庶妃,没有资格抚养皇子,胤禛被送去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养,不过十四阿哥出生时,德妃已是妃位,有资格抚养皇子,所以十四阿哥是养在她身边的,看上去的确养得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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