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和伏明泉在厂子里参观了两天, 宋歌跟在梁燕归身旁偶尔充当一下翻译，说的不少，但总体十分低调, 反倒是说话不多的伏明泉，慢慢站在了人群中心。

伏明泉是余跬步的学生，学习到的那些, 即便是放在大学校园也不一定能有人熟练掌握, 尤其是他天性聪颖, 余跬步没拘束他，只要他跟得上, 余跬步乐得倾囊相授。

再加上小丰堡开了铸造厂，虽然规模很小, 但每一个步骤余跬步都带着伏明泉亲自过了一遍。

于实践上来讲，伏明泉也不差什么。

这么一来, 伏明泉惟独缺的就是见世面, 洛州国营厂是目前全国规模最大、设备最全的地方, 农机所重点机构，伏明泉在这里, 把最后一课也补上了。

他进步飞快。

但伏明泉并不争抢什么，都是梁燕归点名问起他的时候, 他才会跟对方讨论一些重要的数值。

两天后，余厂长留他们谈话。

余厂长对他们这两天做的事，也有所耳闻, 很是高兴能起到一些推动作用，留他们在办公室里喝了杯茶，又问了这些天在洛州饮食习不习惯。

伏明泉客气道：“都很好，我在晋州的时候吃面食多一些, 这里的也很好吃。”

余厂长笑道：“那就好，中午我带你尝尝小食堂，一般只招待客商的。”

伏明泉犹豫一下，想拒绝：“这不太好吧？”

余厂长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来这是代表余老先生，他和我们有订单嘛，也属于客商。”

谈起余跬步，厂长又对他们道：“我今天早上还接到你老师的电话，他说让你们在这里等等，下个月会有人从小丰堡送一批零件过来，”他点了点伏明泉道，“余教授可是点名了，让你做这里的中间人，负责转接。”

伏明泉只当余跬步年纪大，来回奔波辛苦，不做他想就答应下来。

余厂长又笑呵呵道：“我们厂区附近还办了一家夜校，不少技术骨干晚上加班加点上课学习，那边也有空着的教室可以自习，你老师让人送了一套课本过来，你提前看看，我听他的意思是在6月底会有一场招考，报名应该没什么问题，让你提前准备一下。”

伏明泉愣了下，点头说好。

说完这件事，余厂长又扭头去看宋歌，笑容更和善几分：“小宋啊，你会翻译呀？”

宋歌谦虚道：“略懂一二。”

“嗨，你也别客气了，我都听梁总工说了，她说你翻译水平很高啊。你可能不知道吧，她父亲是梁凤山老先生，除了书法和棋艺，他可是第一批随同出国做翻译的人员哪！”他似乎是想起什么有些感慨，“反正，连梁总工都认可，那你肯定实力不俗，怎么样，这段时间有空吗？来厂里当几天翻译好不好？”

这么热情邀约，宋歌也不好推脱，答应了下来。

反正还有梁燕归兜底，他不会的，就去找梁燕归“学”一下好了。

没准还能刷出几个任务来，昨天梁燕归可是一口气给了他2000小时奖励，另外还有蹭来的1个多小时，实在是一笔让人心动的入账。

中午吃了一顿工作餐，一切商谈好之后，两人才离开。

伏明泉怀里抱着一摞捆好的书，有新有旧，那是余跬步寻找来的一套高中教材。

伏明泉带着回了住处，认真翻看了一遍。

宋歌也在翻阅，他会的，都是伏明泉教的，所以他发现能看得懂课本上的知识点之后，心里就放松了许多。他和伏明泉知识共享，他觉得简单，那伏明泉更没什么问题。

宋歌略微翻过目录，放下书本道：“还不错，这些对你没什么难度。”

伏明泉“嗯”了一声，但还在认真翻看，他没有抬头，每一页都看得很仔细。

宋歌抽出他手中的书，引着他抬头看过来，视线对上观察了一会，忽然笑道：“你紧张啊？”

伏明泉道：“有一点。”

“不用紧张，我陪你一起准备。”

“好。”

*

宋歌需要翻译的可以带回家处理，这两天就专心陪着伏明泉准备去夜校的事，余厂长给开了介绍信，只是暂时留下用教室，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夜校里也有一些基础知识补习，老师教的还不错，宋歌看到还有外语，就让伏明泉去补了一下。

伏明泉是被余跬步教导的，余跬步更偏向俄语方面，英语反而较弱。

宋歌记得这几年外语是可以选报俄语，但是也不太确定，毕竟伏明泉考试情况特殊，万一不能选擅长的呢？保险起见，他让伏明泉顺便在夜校跟着学了一下英语。

宋歌怕他紧张，自己也跟着去了，蹭课吗，哪里都香得很。

他们两个提前到了，但是没敢坐前排。

等时间慢慢到了晚上7点的时候，来上课的人逐渐多起来，大家都纷纷抢着坐在最前面，生怕少听一点知识，抢座十分积极。

宋歌和伏明泉坐在最后一排，一直没动，倒是有人好奇看了他们一眼，但夜校人来人往，大家都是工作间隙有空抓紧来上一堂，不认识彼此太正常了，也没人上前来搭话。

过了一会，教室里进来一位熟人。

李铭带着课本，也来上课了，他瞧见宋歌他们的时候还挺高兴，热情打了招呼，走上前来：“你们也来上课吗？”

宋歌指了指伏明泉，笑着道：“我陪他一块，正好这门功课比较薄弱，打算来听听。”

李铭道：“那你们可来对了，这里的老师都很好，但最好的还是教英语——”

他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声响起，老式铃铛发出一串电音似的响声，跟着一起响起的是门外“哒哒”的鞋跟声，整个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全都变成了好学生，只剩下哗哗翻书的声响。

宋歌抬头去看，发现进来的竟然也是熟人。

来讲课的是梁燕归，她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裤，外面是一件厚呢大衣，咖色方格大衣衬得她肤白貌美，往常扎起来的头发此刻披散在肩上，发尾微微有点卷，更显几分气质。

梁燕归走上讲台，看了众人一眼，开始上课。

她上课的声音和平时说话没什么区别，听着也不带什么感情，只是诵读起来口音十分标准，教的虽然基础，也会随性延伸出一些其他常用的语法知识。

宋歌听着，觉得真是不错，他的语言技能都有隐隐上升的趋势了。

他现在就是有点可惜，如果坐第一排就好了，可以再顺便蹭一下时长。

李铭坐在他们旁边，认真写笔记，只是他右手残缺，用的是左手，还不能非常流利地写字，一笔一划追着写，额头上慢慢冒出一层细汗。

伏明泉瞧见，想帮忙做笔记，宋歌挡了他一下，低声道：“刚才这里我没听明白，是这样拼写？”

伏明泉就给他讲了一下。

再想去帮李铭的时候，宋歌就直接伸了手到课桌下，跟他的握在一处，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伏明泉抬头去看他。

宋歌只盯着前方的讲台，单手托着下巴，神情认真的听讲。

伏明泉略想了一下，就自己听课，不再去看李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