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温志》 第七章 乱梦扰心神(1 / 2)

李瘟在河里胡乱地扑腾着手脚,水花全都溅到了岸上,拔着脖子,喊道“二哥!你快上去!等你变厉害!记得给三哥他们报仇!”

「当当当」

李尺用力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昔日的一幕幕却如何都挥散不去,浑身打起寒颤,冷汗越擦越多。

他抱着肩膀倚靠在洞窟窿里的一处角落,硌着身子的石壁就像棉被呼在身上,断断续续的喘气声撞在石壁上,又扎进耳朵里。

“你怎么了?”宋人凤走过来刚想查看,被李尺一把推开,直接推到了另一面石壁上,推开她的左手露着半截小臂,凡是流经而过的青筋,无一不凸起,像是将要破土的春笋。

宋人凤堪堪稳住了脚,想不通,无论如何观摩,这一下都像是他随意为之,并未有用力的意思。

李尺右手的五指死扣进石壁里,顺着指腹沥拉出好几条血迹,左手一拳接一拳地打在石壁上,先前十剑都没能斫碎的山石,被他活生生打出了一个足有人头大的凹坑。

“别过来。”

刚想着过来拉开他的宋人凤被喊停在原地,李尺的整个右手都扣进石壁,剩下个手腕露着,左臂回抻蓄力,血袖都被抖到肩头,整条胳膊的青筋都展露出来,如青蟒缚树。

这一击势大力沉,还没打在墙壁上,仅是迸出的拳罡,便撼退了山石三寸。

溥急忙现身,抓住他的左臂就摁到了地上,未有半分犹豫,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丹田「绛宫」,「血舍」顷刻间崩塌。

那只左手猛然抓住溥的胳膊,倒让他惊了一下,不过细打量一番,青筋已尽数褪下。

“心魔所在啊……”

溥留下一句话就离开,身影仍然是转瞬即逝、消失在原地,宋人凤就呆在另一边,安全看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哈……呼……哈……呼……”李尺频频传出粗气,气口匀平了不少,可不管怎么使劲,就是直不起身子来,他援求道“宋姑娘,扶我一把。”

看他在地上折腾了好半天,就像是四脚朝天的王八似的,宋人凤咬着嘴唇,生怕不小心笑出来,慢悠悠地走过去扶起来了李尺。

“血敕三星挂斜月……神陟叠山飞惊瀑……”

宋人凤刚好看见李尺左臂上用金錫纹下来的这两行字,只不过这金錫的料子澈得很,乍一看就和寻常肤肉同色,也幸亏李尺这胳膊非常人那般,更似白玉色,就撒么一眼都能看出来交错的青筋,蕴力的流窜也同样清晰可见,反倒是让这两行字更显眼了许多。

“什么啊?”

借着宋人凤的搀扶,李尺可算是站了起来,听着她嘟嘟囔囔的话,不解道。

宋人凤指了指他的胳膊,问道“叶桓,你这胳膊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呀?”

“我师父刺下来的,我也不清楚。”他找了块较为干净的地方盘坐下来,嘱咐道,“宋姑娘,你帮我照看下,可以吗?我想歇一会儿。”

宋人凤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没问题,交给我吧!”

“这世道……宋姑娘可落不得好啊……”李尺心想着倚在了石壁上,瞟了眼宋人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从来不把人命挂在心上,唯独这宋人凤,善良得过了头了。

这世道,哪有好人能长命啊?

昔日的李家、余家、孙家、温家,无一不为「清温百子」而战至家破人亡,再看看当今圣上,比之左道中人,皆是有过而无不及之处,对自家人束缚得条条令令,真到了和外族拼命的时候……

那些个文武大官,敢赴往边关一战的,一手之数都未满。

他们说着瞧不起天下修士,那天下修士又何曾看得起过这众鼠胆之辈?

自那武清帝启朝掌权后,招安正道修士、大肆屠杀不尊者,更是有过“兵戈解华州”一战。

这所作所为,早就扯断了正道修士与正统皇臣最后的一点儿连襟,今朝也无非是因为共御外族罢了,只看最后的窗户纸会被谁先捅破。

倘若得一朝安息,定当兵戈相见。

“李彦啊李彦……到时候,咱俩该以什么身份见面呢?

仇人?兄弟?还是道不同者?还是压根见不到呢?”

李尺的嘴巴一张一闭,却未发出声,只是由着心里的念想对了对口型。

正封在山顶的石壁比晚夜的天幕还要让人难受,纵使天幕万般遮眸,也总是盖不过坚韧不拔的皎洁月光。可这石壁不同,寒冷、昏黑,又无光,恍若隔绝人间,实在是分不清这与深渊有什么差别?

就算是置身一方深渊,好歹还有头顶上的一块天幕散着光亮。

李尺缓缓入眠……或许是因为身边的宋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吧?睡得格外踏实,尤为难得地做起了梦……

梦中是落日熔金,阳和启蛰。

是苍苍竹林山,见莽莽大雪落。

是云起泱泱处、心声朗朗复。

是风来慌又晃,旧人相又像。

是月落参横,天色将明。

是梦中的姑娘水佩风裳、般般入画。

是惨绿少年只一副眉目传情。

是引商刻羽曲安抚粥粥无能辈。

是瑰意琦行人醉死不舞之鹤世。

是九十春光,还年少,展芳华。

是否极泰来、昆山片玉。

是沤珠槿艳、黄粱一梦。

睡了只三刻的功夫,李尺也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梦?见了多少个人?好像还没清醒过来。

“还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他自言自语地直起了身子,恍惚了一下后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竟然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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