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凤求凰 陛下今天对我一见钟情了吗?(1 / 2)

今日乃是嘉佑四年的除夕日, 京都数得着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在千秋万岁殿的除日宴上。

殿里掐丝珐琅万寿如意宫灯悬在高高的缠金龙梁上,数十架鎏金缠枝宝相花的十五连盏灯台亦是灯火辉煌,将那汉白玉地面上铺着的锦缎颜色映衬得更为灿艳, 殿内触目可及自是华贵靡丽万分, 宗亲勋贵,高官显宦各个衣着精致华美地往来谈笑。

这时宴至中下旬, 原高坐明堂上的圣人太后已往后殿略做歇息, 于是诸人更加没何避讳的, 邺朝文气盛,结社集朋风气也时兴着,这场合自不能讲些什么紧要事,但关系好些的凑做一堆说话也无妨, 打眼随便一瞧, 能见颇多人情。

当然也不定坐一齐聊天的就必定亲昵,纡金曳紫的高官显宦椅席相近,也未离座, 旁陪着一块说笑的是诸府已入朝的凤雏麟子, 各个芝兰玉树, 彝鼎圭璋,皆是风华正茂最好时候,孟唳就叫严归青给拉拢过去一块谈笑了。

大殿前高有百尺的灯楼千盏金丝灯笼交相辉映, 价值百金的锦缎镶嵌珍珠宝石点缀其中,耀得人眼都有些痛, 无论琼台上手捧漆盘来来往往的数列宫婢, 还是立在廊上闲情逸致赏月观星的贵人,都衬得分外渺小,不时燃起的焰火哪怕无暇赏阅, 也仍是不知疲倦似地一霎霎夺目,当真是派火树银花的煊赫盛世景。

后苑除却平常豢养的那些仙鹤孔雀类的奇珍异兽闲庭信步身影少见了些,各处雕栏玉砌的宫殿未减半分绚丽贵气,反更添仿若天间琼楼玉宇的飘逸颜色,扶疏花草那些鲜亮灿灿颜色亦是半分未少,只见恍如银雕成的沉绿枝桠上系着各色颜色的蹙金缠枝花卉纹丝绦,极是靡丽鲜艳,却也衬得那些癯仙冷蕊与绿竹青松更为高华。

蓬莱池碧绿池水碎金般波光粼粼,清寒明月光华灿烂映在其中,叫人生出不知天上地下哪个月亮真假的错觉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寒冬腊月里头,宽敞宫廊悬着的精巧嵌玉鎏金十二花神图琉璃宫灯光彩璀璨,每隔百余步远就置正燃着银霜炭的鎏金紫铜炭火盆。

孟夷光身披着件金碧辉煌的雀金呢,不疾不徐地随着宫侍指引往星澜亭走去,她步伐渐渐轻快,髻上那顶花丝金冠垂下的珍珠璎珞轻盈地溢出温润光华。

而在亭里,大抵是因着听到了这静谧夜里忽而传来的脚步声。谢璋从容转身向孟夷光看来,这方小小天地竟刹那间有些天光乍破之感。

谢璋身着玄色十二章花团纹锦袍,披件墨绿颜色织金中窠跃狮神树纹鹤氅,许是宴上饮酒缘故,他唇色异样殷红,飞扬的眼尾带出几分艳丽意思,有醉玉颓山之美,可眸子却出奇明亮,还是神采奕奕的。

孟夷光双颊立时晕出淡淡桃红颜色,愈加显出种颇动人的清媚,她笑得羞怯而娇艳,叫人见着不由心醉,她刚刚想要行礼,就被谢璋稳稳扶住,谢璋手扶住孟夷光的臂腕,像是在捧着一捧易碎的雪,怜爱姿态仿佛那是他的掌中珠,心头肉。

谢璋笑意温然讲道“此处也无外人,夷光不必如此拘礼。”

方才宴上高坐明堂的官家就算偶尔谈笑间也带着漫不经心的疏离,眉眼里笼着点倦倦的、恹恹的颜色,含着极灵巧的讥诮与傲慢,高高犹如立于云巅,这样从容的煊赫气度是天底下唯有帝王才可拥有的,就连那传承千百年的簪缨世族也是养不出来这种天然便有的矜贵来,多尊贵多稀有啊,这是因为手里头握着可掌天下人生死荣辱的权势太久,便早不是什么凡俗世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佛。

而现在谢璋望向孟夷光的目光如斯柔和,被这样向来居高临下的人如此妥帖对待,谁能不生出欢喜与得意来,哪怕是襟怀磊落的大儒,六尘不染的僧人或是冰清玉洁的贞女,也无法抗拒这样的垂怜、这样的蛊惑。

孟夷光只觉得心头不可抑制地发热,怦怦跳动直快,自从卢静识处知道前世今生的不同后,孟夷光就一直很想要问问谢璋,问问看过被崔鸯送至御前那本“越人歌”也已知晓些本应发生后事的官家为何会做出与前世不同的选择,问问他,你究竟为何会选中我来做你今世的皇后。

白玉京在京中以这足有九层的高台楼阁最为著名,那楼内楼梯好似故意般修得蜿蜿蜒蜒,愈高愈灯火辉煌,煊赫灿烂耀人眼,抬眼好像瞧不着边际,就像是那不知头的青云梯般。

三楼名为“放鹤”的包厢雅间内,墙上挂着的副梅松雪鹤图,笔触淡雅,昂首长唳的白鹤绘得尤为传神,清远高华,风骨铮铮,旁用草书书着笔“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

这幅画乃是嘉佑二年的科举状元顾翾飞所绘,他虽出身寻常,却是聪慧颖悟过人,年过及冠就成了大邺头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已然顺顺当当进了“非翰林不为宰辅”的金马玉堂,如今任着正六品侍读兼经筵日讲官,听闻官家常唤他视草诰敕,重臣议政也叫他在旁记录着,应制所做策论每每得赏,任谁都能瞧出圣人对他格外倚重宠信,任谁都能看出的造化浩荡。

如今聚在雅间行宴的几位举人便就是为给来年三月的春闱科举讨讨顾翾飞的彩头,特意耗费了大笔银钱定下这座放鹤厢,房间里头如今酒意正酣,诗酒唱和,笑语声不连断地飘游起来,这几人同是广陵士绅之家子弟,年岁相仿,皆是江南含章书院出来的学生,恩科旨意一下几人便结伴前来了京都准备着,关系颇为紧密,日后若是同朝为官,就更是天然的盟友。

“咱们当中,若愚才华是公认的最佳,不如也似那顾翰林般提笔泼墨番,待来日,若愚你跨马游街时候,也能给这白玉京酒楼再增光添彩个说头。”说话的人身着藏蓝锦袍,英俊面容覆着大片酒红颜色,眉飞色舞的已是醉得如梦如狂。

周边几个饮酒吃菜的也起哄欢笑叫嚷起来,纷纷调侃,一个说“带着若愚再过二十载为宰辅时候更是美谈一桩。”,另个就接道“那岂能便宜了这些旁人,咱们这些好友的才该多留些他的墨宝才是。”

被唤作“若愚”的郎君唤作薄献之,他身着件新制的杏黄颜色衣衫,生得十足十的俊秀漂亮,唇角时时刻刻皆挂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看着亦是十足十的温文尔雅,他虽是在这帮举子里年岁最少,却因着学问最好,向来是被众星捧月的一个。

薄献之含笑盈盈,他只小酌了几杯,所以看起来并无甚异色,拱手回道“诸位兄长切莫这般抬举,献之可不敢献丑于人前。”

诸人互相夸赞期许着日后的好前程,外头就传来阵喧闹的欢笑说话声。

“等过些时日,九皋过来时候,我就把老爷子埋的那壶酒给偷过来,尝尝究竟是个什么金贵味道。”说话的是英国公的嫡幼子周浏,他喝得熏熏然,声音都飘忽不定的。

在旁搀扶着周浏的是武英侯次子楚子期,他大笑着拍着周浏肩膀,也不管力道大小,“那咱们可还需要等上几月光景,等着九皋殿试完,要不然他可没空出来闹腾。”

博望侯幼子齐瀛半闭着眼,一副倒地就要睡过去的模样,轻声接话道“正好用英国公的酒给九皋借花献佛庆贺他中状元,也免了浏之受英国公的鞭子。”

周浏声音忽然高抬,“对九皋就是要做状元,也省得那些自诩清流的书香门第读书人,成日讲咱们这些勋贵白白受着朝廷给的俸禄,他们也不想想是谁当年跟在太祖爷身后打下来的大邺江山,凭他们那群今朝起明朝就落的也配攀附咱们这等人家”

这话说得就过头了,只是这群勋贵府出身的府里头有品阶的长辈皆进宫参宴,剩下一帮爱玩爱闹的少年郎不耐在府里头无趣,相约结伴到白玉京来听戏吃酒,如今散宴回府,都已经酒气上头,也不管说出口的合不合适如此敞亮讲出,俱随心所欲附和,乱七八糟的也愈来愈不中听。

屋里头诸人皆知道那被唤作“九皋”的就是孟唳,月前参云居士的赏梅诗会上,几人也曾见过孟唳,只是没什么机会与这位炙手可热的寿恩侯府的世子以及大邺将来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交谈,不过仅从其所作的诗赋上来看,孟唳也确实可称为大才槃槃,跌宕风流。

只是虽知孟唳鸿骞凤立,外头几人的话却不知怎的就是叫他们心生不快,最先打趣薄献之的殷望云站起身来作势要冲出去叫这帮勋贵子弟停声,吓得周围几人酒气也散了,连忙制止,他们几人家族虽在江南算得几分富贵,可落在京都却是起不了任何风浪的,有哪能在将要科举的紧要关头,去招惹那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勋戚,岂不是自毁前程。

薄献之眯起狭长的凤眸,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眼门外那群看起来瑶环瑜珥的勋贵出身公子哥,他们放肆地高声论阔,带着锦绣荣华堆里头娇生惯养出的跋扈脾性,有着叫人不免艳羡的张扬骄横,不过,薄献之垂眸饮了口酒,这些天底下的所谓贵人也都只是肉体凡胎,由着父母生养而出,只是出世命途要比常人好运几分而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今日乃是嘉佑四年的除夕日, 京都数得着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在千秋万岁殿的除日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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