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梼杌(1 / 2)

一切都变得明朗了,杀兄长、毒父王的仇人就是这位三苗国的鲧大人!舜王在荣登大宝之前,曾摄行天子之政二十八年,尧王时的诸多勋臣故吏皆为其所用,后又举用“八恺”“八元”十六位贤士,十六族尽皆依附,更有尧王之女娥皇、女英两位贤妃鼎力相助,宗室贵族多数归顺,故舜王受尧王禅让践登帝位,为天下共主,可谓顺天应人,水到渠成。而丹朱为尧王的嫡长子,有夏后鲧、共工等人辅佐,这些人都是华胥望族,能征善战,尤其是夏后鲧,本为黄帝族裔,在尧王时曾任治水首领,执掌华胥一半的兵权。后来,丹朱又降服了苗王、鬼王等多个蛮夷部落,实力大增,与舜王可谓势均力敌。

东夷虽然在三方之中实力是最弱的,但却是一股决战双方都不容忽视的力量,一旦东夷与华胥联盟,天平立即就会向舜王倾斜!华胥与三苗大战在即,皋陶王派长子嬴费前往平阳城,必是有意联盟共同抗敌。于是,夏后鲧带着饕餮等上古四凶悄悄潜回华胥,在归途中截杀东夷使团,斩下赢费和管革的头颅,并以此为饵给皋陶王设蛊。以子之首蛊其父,利用的是父子天性,慈爱之心,其心何其诡诈、阴毒!然而,他们的目的达到了,皋陶父子先后遇害,一死一伤,东夷顿时陷入危机,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出兵助华胥!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姑莱王后临危不乱,振臂高呼,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使东夷避开了内战的危机。随后,他们又将目标瞄准了王后最疼爱的小儿子伯益,于是便有了女娲神庙里那场恐怖的截杀!

他们选择动手的地点很妙,可以说经过了深思熟虑!公子费是在华胥遇害的,即使不能挑起华胥与东夷的纷争,也足以增加双方的嫌隙。伯益是在斟寻氏的地盘出事的,斟寻氏与东夷王室本来就有矛盾,如此一来,便坐实了寒漪的反叛图谋!然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最妙的是夏后鲧截伯益却并未杀他,而是通过巨人兄弟之手将其送到了与东夷仇深似海的犬戎。

伯益曾经问过防风,虽然防风中毒后智力受损,但大体还是说清楚了。

他们兄弟本来是要去偃城捉皋陶王夫妇的,但中途遇到一个“神人”,说可以将皋陶王的儿子伯益送给他们。兄弟俩本来就没有信心闯王城,擒东夷王,现成的便宜岂肯放过,便跟着“神人”一路南行,来到斟寻氏的地盘,果然轻轻松松便将伯益擒拿!这一招借刀杀人可以说用的是炉火纯青、天衣无缝!不仅撇开了三苗的干系,而且又挑起了犬戎与东夷的仇恨!真可谓一箭三雕!

然而,这一系列的行动之所以会如此顺利,进行得如此隐蔽,光凭夏后鲧和上古四凶是干不成的。只有那个人与他们里应外合,相互串通才行。那个人不仅对东夷王城之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而且对皋陶王和姑莱王后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影响力!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不仅伯益没有死在犬戎的刀下,相反犬戎却发生了内乱,老王验犹被杀,新王狻猊登位,伯益三言两语便说动新王与东夷罢兵通商,而这正是反戈一击的最佳时机!

伯益听女娇说,在女娲神庙中出现的凶兽穷奇与夏后鲧一同来到犬戎,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立即便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女娇见哥哥发愣,以为是被吓坏了,连忙劝慰道:“伯益,你别怕,还有我呢。”

伯益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问道:“除了鲧大人和穷奇,还有没有其他人?”

女娇道:“还有两个怪物,一个人脸、猪嘴、虎身,却长了一身的狗毛,尾巴极长。另一个就更怪了,像一个黄布口袋上长了四条腿,无头无尾,圆滚滚的,背上却生了一对铁翅。”

伯益冷笑道:“那人脸猪嘴虎身的叫机,那面布口袋叫混沌,上古四凶,今日到了三个,就差那个饕餮了!”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郑重道;“娇儿,你信任我吗?”

女娇被间得莫名其妙,疑感道:“你是我哥,我怎会不信任你?”,益自伯益拉住她的胳膊,神色凝重地说道:“既然你信任我,那么就要听我的,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两个家奴离开犬戎。鲧不认识你,不会阻拦你的。”他并不打算把鲧杀公子费的事情告诉女娇,否则以她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会去找他拼命的。

不料,女娇自己却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赫然道:“那帮家伙杀了费哥哥,毒害父王,我来就是跟你商量如何除掉他们,为何你却要我走?伯益心想糟糕,为什么这个妹妹比自己还聪明!不行,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安全地离开,于是伯益深吸一口气,劝解道:“娇儿,你听我说。凭咱们几个人,根本不是那帮凶兽的对手。想要铲除他们,必须借助犬戎的力量。可是,犬戎王狻猊新登王位,未必肯为了咱们得罪强大的三苗,一旦他袖手旁观,我们就可能会被夏后鲧一网打尽。你想想看,事情的真相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父王和母后还都蒙在鼓里,还有那个人,”说到这里,伯益眼神变得格外阴郁起来:“一旦我们遇害,他随时都会堂而皇之地对父王和母后下手。所以,你必须赶回偃城,把真相告诉父王和母后。”

伯益说得极有道理,如今华胥与三苗争雄,天下大局未定,狻猊不可能为了东夷而开罪三苗,他甚至可能很乐于看到三苗与东夷为敌。女娇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跟我一起走。”

伯益越来越焦急,在这里多待片刻便多一分危险,道:“那夏后鲧不仅认得我,而且知道我在犬戎,我们前脚走,他后脚就会追杀过来。我留在这里拖住他,如果有机会……”说到这里,伯益的眼光里露出一丝狠辣,这是女娇以前从未见过的,他继续道:“我会尽量说动狻猊,让他除掉夏后鲧。”

“可是…”

女娇还想辩驳,伯益猛地抓住她的胳膊,道:“你放心吧,有晨曦在,夏后鲧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至少在犬戎不会。你如果不放心,路过有鬲氏的时候,可以让封弟能派人接应我。”

女娇突然觉得眼前的伯益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躲在王宫里被母后宠着的小王子,他的肩膀变得结实,他的性格变得沉稳,虽然眼神中偶尔还会飘忽出一丝惊恐,但他能逼迫自己迎难而上,他的胆略虽然还不足以担起一个国家,但他却能够强咬牙关把自己的责任担起来。事实上,改变的岂止是伯益,她自己不也变了很多吗?多难兴邦,多磨成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一切都改变了。是啊,他是哥哥,费哥哥再好也已经走了,伯益如今是女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哥哥。

“益哥哥,我都听你的。”女娇坚定地看着伯益。

中军大帐里,正在举行一场看似并不太愉快的酒宴。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左边一排是狻猊王以及他的心腹部将,右边则是夏后鲧和上古三凶。夏后鲧身高膀宽,长发披肩,龙须避颈,相貌堂堂,再加上皮肤黝黑,颇有男子汉的气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脸上有一道血红的疤痕,从眼眶下面一直延伸到腮部。他坐在右侧首位,如铁塔一般,龙眉微蹙,不怒自威,一股傲气直冲九霄。

他是天生的贵族,有着骄傲的资本,他出身显赫,曾统领天下之兵为尧王征战南北,所到之处尽皆披靡。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令万人敬仰的大人物,却奸谋迭出,干尽苟且之事。王权之争,不仅关乎荣辱,更关乎全族的生死存亡,自古成王败寇,凡成大事者在谋不在德!

最后,还是身为主人的狻猊打破沉默,举樽道:“鲧大人远道而来,小王为你接风洗尘。”

夏后鲧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狻猊王真是一鸣惊人啊,出手干净利落,不留后患。早知验犹老王会死,我便不在路上耽搁,早早赶来送他一程。”这话说得甚是露骨,看样子是对狻猊夺权相当不满。也难怪,三苗原本与犬戎结为联盟,一个强大的犬戎屹立在北方,不仅对东夷有制约,甚至对华胥也有一定威慑。现在犬戎易主,是否继续与三苗结盟尚且不论,就凭狻猊现在的实力,即使维系盟约,对三苗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夏后鲧此言一出,对面的犬戎部将立即起身怒目而视。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不论这夏后鲧是什么大人物,如此侮辱他们的大王,怎么不让众人愤慨。然而,对面的三个凶兽却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这些犬首人身的家伙颇为不屑。

狻猊暂时还不想跟三苗搞僵,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坐回原位,然后对夏后鲧道:“我父王能有鲧大人这样的知己,小王着实为他高兴。不过,天下之权,能者夺之,丹王如有本事,也不会被赶到三苗那个蛮荒之地了。”说罢,他故意哈哈笑了起来。

夏后鲧显然不是来斗嘴的,而且这毕竟是在犬戎国,真要撕破脸他占不到半分好处,于是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犬戎将东夷的小王子伯益捉住了,不知狡猊王是如何处置的?”

狻猊一拍脑袋,道:“哎呀,鲧大人不提我还真把他给忘了。”说罢,朝帐外喊道:“来人,有请伯益公子。”

夏后鲧一愣,他没想到伯益居然还活着。就在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身高不足七尺,一袭素衣尽显风流,正是东夷王子伯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艳少女,红衣裹体,婀娜多姿,与伯益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

“曦儿,你来干什么!”狻猊不满道。

晨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听说威名赫赫的鲧大人大驾光临,特来行礼的。”

伯益走进来,眼睛没朝夏后鲧身上瞧,先是被他旁边的三个凶兽给吸引了,居中的那个果然是在女娲神庙中出现的穷奇,这时它也在颇具意味地看着自己。伯益的小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但他强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对夏后鲧道:“鲧大人,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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