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这辈子真正唯以让她敬佩崇拜的，应该就只有亦师亦父的老师曹轩吧？
曹老看重顾为经。
老先生往日里仙气飘飘，跟一尊行走的菩萨一样。
曹轩耄耋之年后，返璞归真，多数时候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位精神矍铄，身材干巴巴的小老头子。
他没有和老雇主说出内心这些想法。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难道我当初看错，嘶……”
序、跋、落款，赠言，收藏感想，后人附诗……这些东西同样属于绘画作品艺术造诣的组成部分，占比还不低。
拍照发个朋友圈，还能获得不少点赞，但在专业人士眼中，则连门还没入。
纵使当时她们两个的身价差不多，履历、背景、过往从纸面上也很相似。
在公众场合当着媒体镜头的面，把人家精心准备的参展构思提前当众说出来。
Louistroy，北美那位和她齐名的艺术双殊，波普名家的高足。
唐宁根本不想承担任何的风险，准备以最稳妥万无一失的方式，在她如今两个人差距最大的时候，从心理和技法上，都给顾为经双双留下足够影响一生的心理阴影。
“嘴甜？你看出些门道来了？”
曹轩愿意和顾为经打一个关于狮城双年展的赌，林涛初次听闻只当是开玩笑，老先生指着天上的星星，激励年轻人呢。
可惜。
他认识唐宁认识了这么多年，对方没准到现在，都叫不出自己的全名。
咦？
老杨还在那里出神呢，就忽得听见曹老批评的声音响起。
对头！
曹老将手中的一小叠几张照片拿起，一张张的看去，抿了口老杨递过来的茶水，似乎从助理的动作察觉出了什么，眉头微挑。
参展构思和创作思路，都是画家最大的秘密。
想要看不上你，就真是很赤裸裸的看不上你，连一点注意力都不会花费在你的身上。
连晚上上床睡觉的时间和往日一分钟都没差，等到第二天中午空闲了，才打的电话。
那位评论家一定不认识唐宁本人。
年少时都是从混乱时代过来的人，当年也曾被青帮的大混混用枪顶过头，目睹过八宝街朝天宫的人横行霸道，当街杀害进步人士。
这小子，会说话有什么用，心不在正途上。
书法鉴赏的门槛比绘画高很多。
这也是乾隆这么被人诟病的原因，这老哥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收藏票友，而且巨能提，恨不得见一幅画盖个章提两句诗，艺术造诣都不咋高，被学者狂喷毁坏文物。
连一些艺术家朋友，表面上不说，心里深处多多少少也会觉得，她处理的有点“不太讲究”甚至“太不讲究”。
干这种事，走街上被对方泼硫酸都不冤。
他们两个人之间云泥一样的地位差距，若是她真觉得顾为经的作品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笑话，何必干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买卖。
没有足够文化素养的人，连到底什么算是美的标准都不了解。
老杨都怀疑。
想要看到他的失态，千难万难，小女徒弟的作品在香江卖了几个亿，曹轩也是一幅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样子。
同龄人间所向无敌养出的心头的骄傲，对于她看不上眼不在乎的人，根本就直接无视掉了，连名字都懒得记。
一是，曹老看到这幅画，应该无论如何也生气不起来，很可能会答应把这张画收下。
曹老的背悄悄的挺直了，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老杨立刻笑着摇头。
唐宁只是想让顾为经人情现实后，赶紧圆润的滚开而已。
现在声誉小小的受损，比起几个月后家里多了一个小师弟，关门弟子这个冠冕被别人戴走了，可划算多了。
顾为经这个只是被师兄林涛随口提起几次的名字，她就牢牢记着，一抓住机会就要踩死对方。表面上看似轻描淡写的每一句话可能都经过慎重的深思熟虑，句句都要落入他的心槛之中。
“不好。”
同时，那幅书画模本有幸留有米芾、董其昌的题字在其上，几个字的款，艺术赏析价值要比画作本身还要高上不少。
别什么五十年后再较量。
唐宁是身价千万的玉器，顾为经只是仰光河边的土坷垃。
大概只有唐宁真正打心眼里相信，既然老师愿意打赌，那么这个年轻人就一定真的有希望，在新加坡美术展上获个奖回来。
否则就知道。
是这个味！
曹老的弟子，会不会画画，轮不到他一个小助理来当着老先生的面发表意见。
仅仅一幅让老杨眼前一亮的画也未必能说明太多事情，唐宁女士成为老爷子的接班人，也是大势所趋，整个艺术界都盼望的事情。
老杨只清楚两点。
四十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画家职业生涯，体力和心态结合的恰到好处的最顶点。
唐宁绝对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但她骄傲的非常纯粹。
处变不惊的心境修为，已经到了化境。
而他一手带出来的女弟子则像一柄打磨的寒光闪闪的出鞘利剑。
他把研究吉祥话的心思，放在踏踏实实，静下心来练画上，不说这些话，曹轩也开心。
曹轩皱着眉头对老杨说道：“你回头告诉顾为经，让他好好练练字去，以后要是再写这一笔破字，就别给我送了，我嫌丢人，也嫌不入眼。”
明明一个人嘴里说着最不屑，最轻蔑的话语，反而在内心深处警惕这个晚辈，警惕的要死。
念到此节。
老杨神色古怪。
老杨一直在悄悄关注曹老的反应，心跳加速，他有一种即将看到老爷子露出往常从未出见过的神态的反差萌的期待感。
她成名太早，师承太硬，身价太高。
曹轩已经大体上保持住了平静，然而书房内太安静了，老杨时时刻刻都全神贯注的观察着雇主的反应。
真说唐宁“下贱”可能也谈不上。
油画画家给女朋友情人画画的时候。
这种行为吧，不大不小。
看的国画花鸟山水多了的文人，仅仅从一片花叶的姿态，就能看出画师所临摹采风的气候和湿度条件。
曹轩在艺术高峰上所处的高度，比助理老杨高太多，一眼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受到的冲击也就更大。
(本章完)